相愛不如相知

少年事,终成往10

轻嗅风中血似酒浓烈,
  耳边兵戈之声吞噬旷野,
  火光里飞回的雁也呜咽,
  哭声传去多远。

八个月后,清晨,城门刚开,两匹马便急速掠进金陵城中,一路疾驰,索性天色尚早,行人不多,马上两人一直行到林府方才停下。

“萧公子,言公子,二位一早是有什么事吗?”林府管家见是二人,急忙迎了上来。

“林殊哥哥在吗?我们有事找他。”萧景睿问道。

“少爷应该在自己的院中,我带二位前去。”

“不用了林伯,我们自己去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林殊哥哥。”刚一进院中,言豫津就喊道。

“在这呢,一大早你就咋咋呼呼的。”林殊应该是刚晨练完,从一旁的竹林中走出,将手中的剑往石桌上一放,就问道,“你们不是在外面游历吗?离年底还有段时间,你们怎么舍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殊哥哥,我跟豫津这次在外游历,前段时间到了西境,在那里逗留了一段时日,结识了一位晟国商人,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事,这才快马赶回来的。”

“什么事?”林殊急忙问道,关于景琰在晟国发生的事,他不愿说,他们只能自己派人去打探,可是景禹哥哥派去的人,几个月来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让林殊不禁有点浮躁。

言豫津整理了下思路,说到,“林殊哥哥,我们结识的那个晟国商人说,在景琰哥哥到晟国的大约半年后,景琰哥哥被晟国的百姓给押到刑场上好像说是要把景琰哥哥活活烧死,火油都已经浇到景琰哥哥身上了,就差点火了。”刚一说完,言豫津就被林殊抓着衣襟提了起来,脸都憋红了,不停的拍打着面前人的手,“林殊哥哥,你先放手,我要喘不过气来了。”一旁的萧景睿也上前帮忙,免得林殊真的情绪失控。

“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言豫津被放开之后一直在一旁喘着粗气,一旁的萧景睿代为回答道,“我们跟那个晟国商人结识后一起喝酒,他喝醉之后说的,那大约是景琰哥哥到晟国之后的半年,好像说他们景琰哥哥是祸水,要处死他,在刑场之后,景琰哥哥身上被浇上火油要把景琰哥哥活活烧死,最后好像是他们的洛亲王出面把景琰哥哥给救下来的。他当时喝醉了,也没说清楚,第二天他醒了之后,我跟豫津再问,他就不承认有过这回事,还说是我们听错了,等我们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我们找了他几天,一直没找到,这才回来的。”

“那晟国国君呢?他就没做什么?还有那些这么对待景琰的人?怎么处置了?”

“他没说具体,不过听他那意思,晟国国君好像一直没出现,至于那些人,应该也没被处置。”

“该死。”林殊一拳劈向面前的石桌,桌面应声而裂。

“林殊哥哥。”

林殊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血正从指缝中流出,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事,我进宫去找太子殿下,你们也跟我一起去。”

“哦。”两人呆愣的点了点头。


东宫,萧景禹听了他们带来的消息,沉声问道,“你们确定吗?”

“恩。”两人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当时那人喝的多,但我们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胡编的。”

林殊强压着怒气说道,“景禹哥哥,景琰当时在晟国一定是出了事,他们现在是不是在黄山?我去找他们。”

“小殊,你先不要冲动,这件事景琰都没提过,我们……”

“没提过?景琰这次回来又提过什么?他什么都没提过,就连他曾经回过金陵的事,他也没打算提,还有那心头血的事,如果不是静姨,他更不会主动跟我们提,他跟我们提过什么,景禹哥哥。”林殊语不成调,“不管是因为什么,景琰是一国凤君,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折辱他。”

“小殊,你冷静一点。”萧景禹虽然也痛心幼弟的遭遇,但毕竟年长,很快也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当年,我为了所谓的家国天下,那么伤害景琰,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景琰是晟国凤君,他会过得很好的,会很好的,可是,他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林殊就像一个孩子一般蹲在地上痛哭起来。“我好后悔,我好后悔为什么当初景琰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带他走,为什么我还亲自带人把他送去了晟国,是我,希望他再去东海的时候能够时时记得我,他才会下海采珍珠,他才会遇到晟国国君的,也是我,亲手把他送到那个虎狼之地,让他独自遭受了那么多,都是因为我。”

“林殊哥哥。”萧景睿和言豫津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林殊,林殊从小就是那个金陵的小霸王,后来因为出了和亲的事,他好似一夜成熟起来,可是他们也从来不曾见过这样脆弱的林殊,好像随时就会被击倒一般。

“小殊,你先听我说。”萧景禹蹲下身抓着林殊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年关将至,景琰离开的时候答应过今年除夕他会来金陵的,到时候我们把事情好好了解清楚,小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景琰是我的弟弟,我从小把他带大,我一定不会让他白白受了委屈。如果景琰真的受了委屈,哪怕那人是晟国国君,我也不会罢休的,但我们得从长计议知道吗?”

“景禹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林殊瘫坐在地上,无神的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冲动的。”

“那好。”萧景禹站起身,“你先回去,我去见父皇。”又对着一旁的两人道,“你们陪小殊一起回去,他这样我不放心。”

“是。”


半个月后,萧景琰一行人再次回到金陵,刚踏进靖王府,就有人来报说宫中邀两人前往宫中参加晚宴,南宫逸远玩笑道,“看来你父皇对你很上心啊,我以后可不敢对你不好了,要不然啊,你父皇一定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哼,所以你以后对我好点,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萧景琰状似凶煞的说道。

“是是是。”一把搂过面前的人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里,“我哪里敢对你不好啊,我可怕了。”

“哦?还有你怕的事?这还真是奇了。”萧景琰倚在他的怀里笑道。

“我怕你后悔了,后悔跟了我。”他突然紧了紧手臂,感受着怀中人的存在,“这次陪你回金陵,我见到了你曾跟我说过的赤焰少帅林殊,你曾说过你俩的情谊,他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尤其是见到了他之后,我更不能否认,他很优秀,虽然不再像你说的那般耀眼,但却更加成熟了。那样的他,可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如果不是我的话,你跟他,你们一定……”

“逸远,我不曾后悔过。”感受到身边人那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萧景琰坐正了身子正色道,“我曾经对林殊的情谊,那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无法否认,甚至于直到现在,逸远,我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告诉你,我不爱他。我记得我们大婚那夜,你曾经对我做下的承诺,我也曾因为那个承诺心怀过希望,当时,我想着,等时间一到,我就回金陵去,哪怕林殊不爱我,可我还是爱他的,只要远远看着他,看着他跟霓凰姐姐幸福就好,当时,我真的是那么想的。逸远,你给过我选择的,现在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后悔。这些年,你对我很好,你尽你所能的对我好,你给了我你全部感情,可是我却不能回报你我的全部,我有时候也害怕,害怕你终有一天会厌倦,然后去寻找一个能全心全意对待你的人。”说道最后,景琰也带了一丝颤音,“我没有那么优秀,我并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我害怕,你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景琰,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那一个,景琰,我们谁都不要害怕,好不好,我们一直在一起,一直到我们离开的那一天,好不好。”

“好。”


晚宴上,两人如约出席,刚开席没多久,两人便双双倒在了案桌上,当萧景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芷萝宫的寝殿中,“母亲,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在自己床头的静妃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景琰,你醒了?”静妃端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睡了这么久,先喝点水吧。”

景琰就着母亲的手喝了一杯水后也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来,“母亲,晚宴上您下药了?为什么?逸远呢?”

“景琰。”静妃有点哽咽的问道,“你在那里受了那般的委屈,为何都不曾与我们说过?还有那晟国国君,那般的对待你,为何,为何你还那般维护与他,你始终还是无法原谅我们吗?”

“母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逸远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作势就要掀被下床,静妃拦住了他的手,“你见不到他的。”

“什么意思?”景琰心知不好,不顾母亲的阻拦,下床直奔宫门而去,却在宫门口被侍卫给拦了下来,看着这一向清静的芷萝宫突然多出这么多人把守来,他心里发冷,转身眼眶发红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这是想将我软禁于此吗?”

“景琰,外面风大,你身体不好,我们先进屋再说好吗?”静妃扶上儿子的手臂将他往屋内带去,“景琰,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母亲刚做的,你尝尝。”在屋内坐下后将一碟点心递到萧景琰面前。

“逸远呢?”萧景琰没有看那碟点心,再次问道,“他人在哪里?你们做了什么?”静妃看着他那戒备的神色,心底哀凉,“他没事,你兄长想要问一些事情。”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问,非要如此。更何况,逸远不管怎么说也是晟国国君,父皇这般作为,就不怕与晟国有所嫌隙。”

“有嫌隙又如何。”静妃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门口新进来的人给接了过去,“景琰,你是我们大梁的皇子,嫁过去也是一国凤君,怎能,怎能那般对待你。”梁帝与宸妃一起进到內殿在两人身旁坐下,“朕知道当年让你受委屈了,景琰,有些事朕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现在朕知道了,就绝不可能让你无端受那般委屈。”梁帝一脸气愤的说道。

“是啊,景琰,你不要担心。”宸妃也在一旁安抚道,“现在是在大梁,是在金陵,没人能给你那般委屈。”

“到底是什么事?”景琰完全一头雾水,“我跟逸远吵架的事我跟你们解释过,那只是我们之间的误会。”

“景琰,难道你到这时候还要瞒着我们吗?”静妃浑身都在颤抖,想到儿子曾在那陌生之地受过那般委屈那般的苦,就差那么一点,就是真正的天人永隔,自己就再也见不到面前的人了,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将儿子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感受着他的存在才安下心来,“你刚去晟国的半年,出了那般的事,为何你从不与我们提起,既然你回了金陵,为何还要再回去。”

“母亲。”萧景琰听了这话,从静妃怀中挣脱而出,一脸惊疑的看向面前的三人,“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父皇是又听了谁的胡言乱语误会我与医院了吧。”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晟国对于周围的国家来说一向是神秘的,想要探查晟国的消息一般也很困难,更何况那件事已经过去八年了,年代久远,就算特意去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吧。

“景琰,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维护那个晟国国君吗?”梁帝一脸的痛心疾首,“父皇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大梁,才会这般的委屈自己,当年让你去和亲,父皇也是万般的不舍,本以为那晟国国君会好好待你,没想到……至于那晟国国君,我已经让景禹将他囚禁起来了。”

听到这话,景琰一时情绪激动,脸色顿时苍白起来,紧紧抓着心口,静妃连忙将他扶到床榻上躺下,“景琰,你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你父皇还有景禹他们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萧景琰还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敌不过那钻心之痛,陷入了昏睡,“景琰。”静妃岂不成声,用袖子掩住了无声的哭泣,身后的宸妃想要安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梁帝因还有政务早已离开,宸妃也在外间休息,静妃因为不放心便一直在床头守着,感受到动静也匆忙起身,“景琰,你好点了吗?”

“逸远在哪里?”景琰醒来张口便问道,“我要见他。”

“景琰,你现在不能见他。”静妃一句话说的有点艰难。

“呵。”发出一声嗤笑,“什么时候见自己的夫君还要经过别人允许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景琰,你不要想太多,只是景禹和小殊想要问他点事情。”

“什么事情不能好好问,非要用这种手段。”顿了顿,“我要见他们,这总可以了吧,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静妃与刚进屋的宸妃对视了一眼,答应道,“好,我去跟你父皇说一声。”


养居殿内,等萧景琰进去的时候,梁帝,萧景禹,林殊等人都已经在内,不过,“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看到殿内的萧景睿和言豫津,有丝疑惑。

“这次的消息就是他们带回来的,所以……”萧景禹斟酌着语言。

“所以你们是担心我否认?”萧景琰自嘲道,“逸远应该没跟你们说吧。”

“你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事?”萧景禹诧异,“他什么都没说,他说你不愿说,他就不会提。”

“哼,我看他是做贼心虚,不敢提。”林殊在一旁气急。

“不是他不敢提,是我自己不愿提起,更何况,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这么说,景睿豫津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是真的?你真的曾经被带上火场?差点被烧死。”

“是。”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都没提起过。”

“为什么要提。有些事我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提起,可是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逼我。为什么。”萧景琰眼眶发红,一连串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无声的落了下来,没有伸手去擦,只任由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尽,“为什么那些事你们一定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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